寫在前面:有一句話說,把快樂分享給別人,是一種灑脫;把難過分享給別人,則是一種冒險。上文我冒了個大險,得到了知心好友的貼心安慰,順便也得到了應該得到的嘲笑和奚落。冒險總是有代價的,所以我連後者一併感謝。今天來一個鬼故事,分享提心吊膽給朋友,膽小慎入啊——
在我小時候,有很多活計是要在月光下或者燈光下完成的。比如剝玉米,比如摳棉桃,比如擇花生。我喜歡這麼在淡淡的燈光或者月光下,一家人圍在一起,一邊忙活著手裡的活計一邊東拉西扯。媽媽經常在這個時刻給我們講她小時候偷白菜、打草籽、燒綿羊的往事,這些都是極有趣味的,我聽了時常覺得那個飢腸轆轆的時代無比刺激而美好(這個話題改天講) 。也有時候,媽媽給我們講一些雲話(我常常想為什麼老輩人要把這些鬼怪故事稱之為雲話,大概是指其云來霧去吧。這麼一想,覺得極為貼切。眾位看官,且跟我云來霧去去也!)
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,我們一家五口照例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剝玉米。媽媽說:今天我給你們講個鬼故事。哥哥高舉雙手中的兩個玉米棒:“同意!”姐姐縮著脖子眨巴眨巴眼睛很明顯又想听又有些害怕。我摀著耳朵說:“不聽不聽,我怕鬼來找我!”“閨女家就是膽小!”哥哥鼻子裡哼了一聲,一萬分的看不起。 “膽小鬼膽小鬼!”姐姐收起怯色,轉而羞我,好像剛才猶疑的不是她。 “听就聽,我才不怕呢!”我跳起來發表意見,然後仍舊一屁股蹲在小凳子上。
就在你姥姥家附近啊,老老少少吃罷晚飯沒事做聚在老楊家門口那石墩子上正神侃呢,忽然聽到遠處一陣鑼鼓響。大夥兒頓時來了精神! ——準是哪村唱戲了!看戲去看戲去。收拾收拾就拖男帶女看戲去了。往哪裡看戲去?順著鑼鼓的音兒唄!這聲音是從東北傳來的,沒錯,是東北。聽著這麼清楚不會遠嘍,對,不會遠嘍。走嘞,走嘞!走啊,走啊。這鑼鼓怎麼還是那麼不遠不近地敲著。夜色越來越重了。涼風直往人後脖頸裡灌。大人都縮起脖子來,幾個小孩子已經開始悄悄拉媽媽的衣角,想要回去了。婦女們就有動搖的了。這時候鑼鼓聲一下子清亮起來,大夥兒一陣高興,到了到了,順著鑼鼓聲就趕了去了。不知誰小聲說,這兒沒村子啊!聲音很快被大夥兒的興奮壓住了沒個踪影。等進去了,鑼鼓一下子沒聲了,周圍死一樣寂靜。黑漆漆的連一點點星光都不漏下來。不知誰摸到了幾個圓圓的土堆,還有土堆旁的大樹。一下子警醒過來:這裡是墳圈子啊!婦女和孩子開始嚶嚶地哭起來。有見識的老楊伯沉聲說:大夥兒甭慌,莫出聲。聽說鬼是要給人塞土糖,一旦塞到肚子裡,就給迷了魂了。都別說話,屏住氣趴在地上!男女老少趕緊依言趴下。果然過了一會兒只聽嘰嘰喳喳來了一群小鬼。大夥兒更不敢出一口大氣了! ——英子,你手裡的玉米怎麼不動? ——只聽小鬼們上躥下跳一陣後無比納悶地說:好容易敲鑼打鼓把這群東西引來,怎麼一個個都沒長嘴?這可把土糖塞到哪裡呢?正在這時候,一個傢伙再也忍不住放了一個大屁,一個小鬼循聲躍去,一把按住:就這兒,還出氣呢!趕緊塞!正塞著呢,只聽“格格跟兒——”一聲公雞打鳴,小鬼們立馬煙灰一樣散去。大夥兒才敢翻過身來長出一口氣。好在大家都沒迷了魂,只有那個放屁的傢伙揉著屁眼大叫難受。
哥哥仰頭“哈哈”大笑,姐姐瞪大的眼睛瞇起來成了一條縫,我放開了捂眼睛的雙手。大家紛紛加快手裡的進程。邊剝邊央求:“媽媽,再講一個,再講一個吧。”
可是並不是誰都這麼好運。有一次啊,一個漢子半夜裡從外地趕回家,路過墳圈子被塞了土糖。第二天看到一個美貌的小媳婦兒在路邊一個人嬌滴滴地哭呢。漢子上前去問:妹妹遇到啥傷心事兒了?小媳婦兒說:我男人見天介打我,我一個人偷跑了出來,沒著沒落,不知該往哪裡去啦,嗚嗚——漢子一時發了善心,就帶著她回家做了媳婦兒。一晃兩年過去了,這媳婦兒還給漢子生了一個閨女一個小子。小日子過得也不錯,就是這小媳婦兒每天起來的絕早,不管漢子幾更起來她都梳洗的一絲不亂坐在床沿。有天啊,這漢子遇到一個道士,這道士說啊,漢子臉上有陰氣,家裡一定有鬼。漢子哪裡信啊。可是道士說,你家裡近幾年有沒有來過外人?一定有吧?別不信,你白天啥也看不出來。這鬼啊,是沒陽氣的。你晚上試試讓她吹燈,保管吹不滅。漢子回家心裡癢癢,睡覺的時候就謊稱自己頭疼不想動,讓婆娘吹燈。婆娘拗不過他,吹了幾次,果然吹不滅。漢子心裡起了疑,沒動聲色,自己吹了燈就睡了。晚上漢子哪裡睡的著啊,心裡就像十五個水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。 ——誰只兌耳朵不兌手幹活呢?不講了不講了!劈裡啪啦趕緊大珠小珠落玉盤。 ——這漢子正心裡嘀咕睡不著呢,只見婆娘翻身坐起來梳洗了。月亮光涼津津地從窗子裡灑進來。婆娘伸手從後面一掰! “咳撲”一聲像刀切西瓜似的就從頭上掰下了兩半頭皮。然後伸出長舌頭東一下西一下舔。 ——正說著呢只聽“咣當”一聲嚇得我頭皮都麻了,原來是姐姐手裡的玉米棒子掉下來正砸到瓷盆上。 ——東一下西一下舔了幾下,黑頭髮光溜溜地就梳好了,一絲兒也不亂。婆娘抬手把頭皮扣到頭上,不慌不忙就坐在了床沿上。漢子嚇得都快尿褲了,一個大氣兒都不帶出的。天亮了連滾帶爬跪著求道士救命。道士告訴他帶把菜刀睡覺,趁女鬼舔頭髮的時候魂魄不全,從後面一刀下去結果了她的性命。漢子撐著膽子又和女鬼睡了一個晚上,心裡這個抖啊。熬到了五更,一刀砍下了女鬼的頭顱,竟然一滴血也沒流。兩個孩子哭著找媽媽。道士說,這倆孩子也不是人,不如摔死。漢子捨不得。道士說,摔吧,不會有血的。漢子硬著心腸摔了一個,果然沒血。就把那個也摔了,果然也沒血。從此,人們再也不敢在夜裡從那墳圈子過了。
鬼故事聽完了,大盆裡的玉米棒子也剝完了。大家收拾收拾睡覺去。我和姐姐躺一個小床。我說:“姐,把燈吹了吧。”心裡忐忑。我姐張嘴用力“噗”,“噗”!燈焰子連動也不動。我心跳得更快了。我姐說:“姐不知咋了,吹不滅這燈,還是你吹吧!”我從被窩裡跳出來奔向門口:“媽——”“媽——”我姐在被窩裡捂著被子“咕咕”地樂,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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